三年前,Ada从宁波大学毕业,只身来到北京工作,“当时我感到特别孤单,每天下班回家都觉得很累,但是身边也没有可依靠的朋友亲人。”穷极无聊的她终于找到了一种调剂方式——做布娃娃。“有一天我路过一家绒毛玩具店,看到成堆的玩具想起了小时候给娃娃做衣服的事,心血来潮就跑到附近的裁缝店厚着脸皮要了一些碎布,买了一团棉花,回家后开始缝娃娃。”
第一个娃娃完全凭空想象做出来,“凑合着有个娃娃的大概样子。”这个简单粗糙的小玩具却给了她巨大的满足感,“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一针一线上时,好像就忘了那些不顺心的事,心里只是想着如何把它完成。”从此Ada就把做娃娃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
手指上的瑜伽
Ada接下来到北京的潘家园、木樨园等小商品市场买来各种毛线、布料、缎带、花边,从网上搜索娃娃的图样,打印后剪下来,附在布面上,再按照线条剪裁、缝制。“我经常一边听音乐、看电视,一边做娃娃,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她做的娃娃大多15厘米高,大约耗费六七个小时。最近她做的一个韩国娃娃,花费了3个晚上加半天,Ada用毛巾做娃娃的头发、买了一件便宜的秋衣剪下一小块做脸和身体,填塞好棉花,最后用小珠子和缎带加以装饰,配上以蕾丝花边装饰的公主裙,这才大功告成。
“越是工作忙、很郁闷的时候,我就越想做。拿起针线,心情会慢慢地平静下来。”有一次她加完班带着一身疲倦刚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找出全部家当缝制起来,立马就感觉精神抖擞,一直做到半夜3点。“睡觉前我把做好的娃娃放在枕头旁边,那晚睡得特别香,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布娃娃也有了生命力。”
如今虽然有男友陪伴在身边,可在情绪低落时Ada还是会求助于这种手工,“也许有的心情只有自己能体会到,也只能自己去面对。”做娃娃就成了她自我治疗手段,“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布头和线,一点一点变成了布娃娃,实在是非常快乐!”她特别享受这种成就感,做好的十几个娃娃一个也舍不得送人,特地在电视机上方的显眼位置钉了木架,专门摆放这些作品。
生活中总需要有一些角落提供避风的港湾,针和线仿佛为Ada创造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让她暂时远离现实,只享受独属于自己的成就感和快乐。
在都市的喧哗中,女红能使人感觉时光近乎停滞,并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平和与自足的成就感。很多人和Ada一样通过这种田园牧歌式的恬静来调节自己的心情。
国贸商厦的地下层有一家绣品店开设了刺绣培训班,教授苏绣技法,课程分基础、初级和中级,每一阶段的学费高达2000至3000元不等。尽管如此,来报名参加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据店里的老师介绍,报名者主要是白领和家境富裕的全职主妇,他们大多是为了体验古典情怀、修身养性而来。他们不定期地来绣品店学习基本针法,回去后必须每天至少练习两个小时才能最终掌握。一针一线一世界,女红让时间变得绵长而悠然。绣一块十几厘米见方的绣品,初学者往往要花上好几个月,那些细密繁复的针法极考验人的耐心,对于家庭主妇,这是消磨时光最优雅的途径;而对于年轻女白领,这是减压良方。
女红成了表达个性的手段
28岁的叶冰被朋友们公认为心灵手巧,她做衣服的水平堪称业余中的专业,她甚至曾经为一出民间戏剧设计、制作了全套戏服。穿着自己做的个性服装走在街上,经常引来频繁的回头率。
“小时候我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不喜欢出去跟其他小孩玩,一个人闷在家里绣花、织毛衣。”她自学的这套手艺一直没丢过,闲来无事就做各种缝缝补补的小活计,直到进了大学才真正派上用场。
“我读的是艺术系,周围的同学都打扮得奇奇怪怪,几乎不穿一般商场卖的普通衣服,受他们影响我也开始自己改衣服、做衣服。”叶冰最初为了学习,拆了好几件衣服,琢磨缝制的方式,然后依样画葫芦地做出纸样,有板有眼地比照着做,久而久之她便能凭感觉随性地缝制了。
平时她有空就去木樨园淘布料,现在家里已经积攒了一大箱布。她还购买了缝纫机 但是很少用,基本上就依靠手工缝制。“我做的衣服只能看外面,一翻到里面就会看到针脚线法实在很业余。”可她还是对做衣服乐此不疲,“我从来不看时尚杂志,平时我看见别人穿了好看的衣服,就立刻想应该怎么设计成适合我自己穿的样式。”
叶冰穿的每件衣服都有自己加工过的痕迹。牛仔裤可以剪短改成裙子、短裤,剪下来的裤腿可以缝成帆布包,裙子可以改成上衣;围巾可以直接改裙子,她甚至试过把长围巾的下摆截下来做袖子,从而把整条围巾变成了上衣。
清闲的时候,叶冰更愿意自己买原料做衣服,她喜欢做宽袍大袖的中式风格服装,而她迄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就是一件中式小棉袄,经典的小立领,点缀着她自创的绣花图案,连每一颗盘扣都由她亲手缠绕出来,衣服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星期。“我穿着这件棉袄走在北大校园里,被一位外国女孩拦下来问我是从哪里买的,我告诉她是自己做的,她竟然请我帮她也做一件!后来我用天蓝色土布做了件棉袄送给她。”
在上世纪80年代,缝纫机是结婚必备的“三大件”,裁缝店遍布大街小巷,手工做衣服是生活的必需。如今,经济发展和服装工业的发达逐渐把手工作坊式的小裁缝店推向消亡。可是在工业生产出的成衣世界里,突现个性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古老的女红被重新拾起,成为了都市女性表达创意或安慰心灵的时尚。
从裁缝店到缝吧
近些年来,十字绣、编中国结长盛不衰,手工编织也重新流行,更有越来越多人主张自己缝制布艺家居或绒毛玩具,女红早已不同于过去的概念,变幻出越来越多的花样,而且变得越来越趋于简单化、娱乐化 女红已成为一种都市新的休闲活动。
位于西单文化广场的百福缝吧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十来平方米开放式空间里排列着长条餐桌和舒服的沙发椅,环绕于四周的架子上摆设着五颜六色的布娃娃、小抱枕等布艺饰品,看起来就像一家装饰温馨的餐馆,但这家“餐馆”提供的“餐具”是缝纫设备,“菜单”则是厚厚几本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花纹册。中间那张巨大的工作台就是给那些想自己动手做布艺的人提供的舞台。
屋内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台小巧的电脑缝纫机,顾客可以通过店员的指导学习难度较高的技术问题。这里还配有电脑创意系统,能够把顾客想象的要求通过电脑具体化。缝吧的店员告诉记者,不少顾客都是带着自己的想法或者勾勒好的图样来到这里,利用专业设备和专业指导亲手将各种古怪的设计变成实物。大到布包、靠垫,小到茶杯垫、丝巾,乃至改造衣服等等。这家店自去年圣诞节开张以来,除了散客,已吸纳了100多名固定会员。
“柴扉花屿接江湖,头白成双得自如。春晚有时描一对,日长销尽绣功夫。”宋朝诗人咏叹的深闺绣女早已化为遥远的古典风景,“女红”作为一项没落的传统也被大众遗忘。今时今日,穿针引线在都市女性的眼中如制陶或者剪纸,无关传统,只是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