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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满绣 欣赏
Θ联科绣花网[乐绣网] 服装学院-绣花基础  Θ添加时间: 2018-12-07

  5、

    这一天下来很累,春儿的晚饭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婆婆脸挂着凉意,说,吃这么少,逛街还逛累了?婆婆话里的刺没刺到春儿的心,她的心此刻不知道挂在哪里飘荡呢。春儿早早的就回屋歇息,留下婆婆一个人在饭桌上。

    晚上,收到大峰的短信:今天中午看到你和秋茹从车站回来,去哪了?春儿看着这信息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恶狠狠地打上三个字:你知道!大峰又回了一条:什么意思?春儿不再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

    接连刮了几天的春风,看来春雨要来了。

    猪圈里的小猪疯长。玉米下得很快。存粮没了,新粮也该打了。婆婆在晚饭时算计着给猪留多少饲料,余下的也该卖了,现在正是价最高时,玉米过夏不好经管。

    婆婆找机器,找人,打玉米。春儿只听着不插言。家里的事一般都这样,婆婆说得算,自己是个倾听者。

    大峰第一个到的,进来就凑到春儿的身边来找话。春儿自从医院回来后一直像被蜂子蛰了,有股邪火没地方发。特别看到大峰眼睛里有话,脸皮里绷着坏笑,气更不打一处来。她一直绷着没给锋好脸色看。

    机器支起来,几个人在暴土扬场的院子里忙活。大峰在最吃紧的地方灌袋。百十斤的袋子一个个地满,他哈了腰,一使劲,一大袋子已整齐地摆放在另一边了。还凉的天里,他那仿佛从灰尘里捡出的脸被汗水冲出许多道道儿来,再一会,那些道道儿又被灰土重新蒙上。要打完了,剩下些收尾的活时,春儿进屋温水,准备一会给大伙洗脸,并预备饭伙。家里没有男人,出力的活都得求大家,乡里乡亲,好酒好菜是必须准备的。开春了,家家都忙,叫一声人家就来的,说明你在村里的人性好。有的人家人性不好,过年杀头猪请客吃饭,白吃外加给老婆孩子捎肉回去都没人去的,现在农村家家都好过,谁也不缺二斤肉吃。几个人灰头土脸进来,春儿就哥,兄弟地叫着,一个个为他们打水洗脸。大峰磨蹭到最后,把所有的人都磨到屋子里歇着去了。他才把一张灰乎乎的脸凑到春儿面前,说:你想折磨死人啊,说半句话,发信息就不回了。春儿的火气突然拱上来,压都压不住,她说:你本事挺大啊,手伸得挺长啊!大峰嬉皮笑脸地说:不长!你看!你看!说完把一双脏爪子伸过来。还不长?都把人弄得打胎了,你……!春儿紧叮上一句。叮完这句之后,春儿一下子后悔了,把后一句咽下去,脸倏地热起来。大峰看着春儿,看了好一会,突然把笑脸收起来,说:你别埋汰人,把谁弄得打胎了,弄清了好不好,再说我就是那样做了,你不高兴了,不舒服了……大峰越说声音越低,春儿越听越羞恼,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可大峰却不依不饶起来,预备继续往下说。春儿一抬手把两人中间的水盆掀翻在地。

    响声惊来了婆婆。婆婆看春儿的脸色有点不解,说这是咋了?大峰转过脸,看上去怒气也很重,只是还隐藏在一脸灰土里,不像春儿净脸寡面地看得清楚。大峰不但生气还一脸委屈,凑到婆婆面前说,二姑,你给评评理,我嫂子说我干活不卖力,还说我是故意把半袋子玉米往土里倒,我有那么不是人吗?你看我都累得要散了架子,在自己家都没这么干过活儿,我不寻思,我有平哥没在家,我得照顾好你们两个吗?看,我这脸!看,我这手!都破几个口子了……春儿听不下去了一转身走了,并把毛巾扔到了地上。婆婆大喊:春儿,你干什么呢?春儿不理把一对儿眼泪含着走了。婆婆转回笑脸对大峰说:你嫂子不对,大峰,姑什么都看在眼里了,别和她一般见识。大峰也往外走,婆婆急了,来拉大峰,说,饭好了,别走!却没拉住。大峰一甩,带着满身尘土出了屋子,边走边说:傻子,才吃得下去这饭,窝囊!这话说完,他的灰腮帮子一咧,露出两排牙齿来,谁也没看到这朵开在灰尘里的白花。

    人都走了,春儿和婆婆俩人准备吃饭。婆婆阴着脸,春儿阴着脸。婆婆先开口,说:你给谁看呢,你这事做得对?明天跟大峰认个错。大峰没少帮咱们,不论啥事,吱个声就来。春儿不语。婆婆又说:别的事儿依你,这事儿你必须给我整明白了,要是弄不好,以后谁跟咱家办事!春儿放下刚盛满的饭碗,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突然听到婆婆一声大吼:给谁脸子看呢!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啊,什么东西!早就忍够你了!春儿吓得一哆嗦,她从来没听到过婆婆这么大声喊叫过。

    春儿饿着肚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绣第一朵花。很多事都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当自已绣这朵花时一定会满心欢喜。可现在她的心却一点也静不下来。绣了只一小会儿,就心乱如麻了,总是看错格,绣错行。

    春儿在扎了一下手时意识到如果弄不明白一件事,这个花她是绣不成的。她扔下花绷子飞快地下了地,几乎小跑着推开秋茹家的门。炕上,秋茹左手拿着她的那副《黄金满地》的十字绣,右手正在用遥控器调台,人恹恹的。春儿坐上炕说:你看你何苦呢?告诉我那人是谁?这么一问,秋茹倒愣了,按春儿的意思,如果说出那人是谁,所有的苦都不用受了,事情也不会这样了。看着春儿好半天,秋茹问:春儿,你没事吧?春儿说没事,就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是不是大峰?秋茹呆愣了一会儿后,就开始笑起来,这一笑就不可收拾,把眼泪都笑出来。春儿急得直跺脚。好半天,秋茹才止住了笑,说,不是大峰,是顾明里。春儿傻了一下,说:村主任啊!秋茹慢悠悠地说:我不后悔,只是……只是有时很委屈……这么说着,就嗡嗡嘤嘤地哭起来。把那些眼泪瓣子都滴在了那幅《黄金满地》上了。

    春儿往回走,心里去了一些东西,显得轻,甚至有些飘荡,伴着黄昏里慢慢升起的雾霭,更显得迷离不清。一路狗叫,大一声,小一声。到了家,开了院门,婆婆正从屋子里出来。端着一盆水,她看起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没事疯跑有时间,正事不办,告诉你!找空儿给大峰赔礼去!咱家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然后哗地一盆水泼在地上,扬起一片尘,把春儿隔在远处。春儿等着水渗进土里才踮着脚走过去。她先前的烦躁荡然无存,心平如镜。她心情很好,甚至朝着婆婆的背影笑了一下。回到屋子,开了灯,在明亮处,春儿开始绣《春满花间》里那几朵最艳丽的桃花。(本文原载《山东文学》2012年8期,《小说选刊》2012年9期转载)

   

    作者简介:孙焱莉,本名孙艳丽,女,2006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现已在《星火》、《鸭绿江》、《山东文学》、《文学界》、《山花》等国内文学刊物上发表小说30余万字,有小说被《小说选刊》选载。07年和09年先后就读于辽宁文学院新锐作家班和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来源:孙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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